山花痴情
朱盈旭 商丘网——商丘日报 2021-10-29 00:23
清秋的大别山。山花像女子,带古风,有痴情,姿色清丽。
清秋,薄阴,天色已晚,山里渐渐起了暮气,大山扯起了灰色的面纱。
我们一队人在山里热情地走。像是这座大山钟情已久的恋人。少年似的激情荡漾。大别山,落满红色的故事,带着红色的泪水。像眼下这漫山散落的野果,丰盈,饱实,沾着簌簌的山露水。
一路上,我们不疲惫。
虽然有两三个年纪稍长的,捡起山坡上的枯木,做拐杖。但他们虽然流着汗,却个个风纪扣端肃,时不时整正红军帽,让那颗红五星不偏不倚地庄重。
我们在文字里多次和这座大山灵魂相遇。
眼下,秋水寒凉近黄昏。久别重逢,旷世相见恨晚啊!我懂你的爱,你的寂,你曾经血染的戎装……
它来自血,来自红。每一块石头上,都刻下了赤子之心。
从俗尘里来看你了。大别山。
我们看见了你幽寂的潭水,像老玉,绿,隐隐透着柔软;更像你,寂寥,持重。又在想往事,想当年那群饥渴疲惫的少年,扛着沉重的枪弹在潭边急急行走。
此时,山花来了。像女子,养在山间,姿色平淡,却有别意。一见惊心:
清风里,一朵红杜鹃。
疏枝淡叶,凉凉秋意,一朵孤艳,抱香枝头。
那一份孤勇,像极了当年的女战士。阵地上硝烟散落,只剩下血衣浸染的她,和四面涌来的敌人。一字字全是疼痛……
我不忍心写下去。
看看身边同行的女孩们,弹指即破,粉嫩多汁的青春啊!当年那些山杜鹃似的女战士,她的痛穿过文字和时间,呼啸而来,蓦然回首,如电石般击中了我,痛彻心扉。
雀梅藤。我没赶上它花盛时的美貌。一定是很美的,书上说,雀梅藤因其花态像梅,花瓣又类似鸟儿的尖嘴,因而被冠以“雀梅”的美名。
眼前,雀梅藤,梢蔓斜出横展,叶秀花繁,像一队腰肢柔软的女子,系着飘带扭秧歌呢!庆祝胜利。
晚秋时节里,淡黄的小花,温婉,雅致,幽香,不俗的气韵,令人动容。
藤蔓依石攀岩,高低分层,错落有致,像一队娘子军,都是书香里走出来的女学生,尚未上战场呢,且做一回文艺兵吧,站在道边,打着竹板,给衣衫褴褛,满脸硝烟灰的男战士们,撒满一溪的俏语玲珑,温暖明丽了他们的行军路。
紫菀痴情。
紫菀,古雅的名字,乍一听,竟似黛玉焚稿般的痴情。一朵,两朵,三朵,轻轻地,彼此挽起小白玉的手,情意殷殷。
它还有个山姑似的别名:野菊花。那也是深山老宅里的闺秀,出身小户,却读过几页诗书。
紫菀,洁白,雅静,似乎含着羞,轻轻摇曳。像晚风中玲珑的女子,在山里石径边莲步款款。
开在弯弯山路边的石岩缝里,古潭边。
几步有一簇,葳葳蕤蕤。有的花枝临水,素面朝天,像当年的女战士,有几分佳人理妆的娇柔与妩媚。谁还不是娘亲怀里的娇女儿,心尖上千宠的爱?
可是,千般女儿情,一腔家国意。娘啊!母亲,为了保护你,我几乎用光了今生所有的血和泪,可是,那么值得。
如果,那一天我再也回不去,我们就化作了这漫山遍野的野菊花。你想象着我的模样有多美,细雨微风里,那朵又叫山菊花的紫菀,就有多美!在这寂寥的山间,千年万年的,散发着人世间的温暖意。
秋意晚,思念啊!
在大别山里捧着一束紫菀,想起当年那个女子,和她叱咤风云的夫君。
往事不远,山风一吹,就送到了心里。
站在一棵松下,听风。我相信,秋天的风都是亮烈而不黏滞的。就像你们俩那久别却不重逢的爱情。女子拖着四个月的孕身子,把乞讨来的粮食和积攒下的十几个鸡蛋送到了山上。他却因为军务急迫,而蹙起眉头让警卫员去让她下山,不见。
就是因为民间传说的“两个先”字吗?她的名字中一个先,他的名字中一个先。所以,她等待,不惊扰,不惊心,像紫菀,甚至来不及甜蜜蜜地告诉他怀孕的消息。
最终,把自己等成一朵紫菀,开在了她必经的路上。
几个月后,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即将分娩的她,竟然活活地饿死在了自家的夹墙中。
不久,他也去了。倒在热血沸腾的阵地。
他和她重逢,会不会惊心一问:
“你一直在这里么?”
“我永远在这里,以想念你的姿势,不远,不近。”
那永远的等待和温暖。等着相见呢,等你领着我一起老去呢。
他们的青春太短暂,尚是绿嫩多汁的少年,没来得及蜜蜜情话,没来得及多子多孙。
英雄长眠,“军魂”不朽。大别山多了一段红色传奇。
传说,紫菀花是痴情的女子所化,为了早猝的爱人,在晚秋,开着幽白的小花,静静等待爱人漂泊的灵魂。
那么,先去的她,为了告慰爱人,在等待他的那一段时光里,在秋天时候,坟墓的周围就会开出白白的小花吗?
戎马倥偬的他看着这小花,是否有空暇去回忆,去思念那个美丽安静的女子?
山花痴情。
那么幽寂,那么幽欢,却怀赤子之心,干净而炽烈。
山高水远里,全是动人心的红故事,全是人间真意。
编辑: 杨宁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