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留住乡愁才是年

乡愁的信仰是祖宗。仰望祖宗，敬畏民俗，过年的一件件往事，曾是上世纪出生的人所有人生的过年美好记忆。小孩子可以兴奋地说：过了年，我又长大了一岁。也有老人谦虚调侃自己：嗨，又老了一岁，活着除了给年轻人添麻烦。萝卜虽小，长在背（辈）上，是一句常用的乡下民俗俚语，每当年长的老翁向年轻人（辈分高）大年初一拜年磕头后，再互相调侃一下，众人轻松大笑。社会学倡导的长幼有序，过年时最能体现。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大年初一那天，谁家起床早，谁家拜年早，证明谁家最勤奋，反之，就会被扣上懒惰之家的帽子。天刚蒙蒙亮，所有人无论年长年少开始成群结队走村串户，挨个儿给家族长辈们在家庭、在大街上磕头拜年，是一道中国特有的民俗文化过年风景线。上世纪的城市大院、街道巷口，同样也是熟人社会，同比乡村，过年时间也有着“天南地北”更具人文艺术的热闹非凡。

父母发给孩子压岁钱，通常是在除夕年夜饭后开始给，乡下人发压岁钱一般是大年初一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年时再给。重视子孙后代教育的家庭，引导节俭持家正是从过年压岁钱的储钱罐开始。

过年是“乡绅大户”与村干部最忙的时间。如，乡村孩子们婚姻大事，以及邻里之间矛盾调解，多是在过年时间集中说定。笔者1983年曾经有一段时间担任家乡的村委会副主任，每到过年会接到许多乡邻请托，比如想给孩子们说媒的，想调和家庭矛盾的，包括一些邻里纠纷，大都是在过年时间解决。

同村同族之间互相拜年结束后，邻村之间也会派出有威望的代表互相拜年，正是几千年来中国乡村治理文化的特色，中原文化不断外扩，过年时的大拜年立下了首功。乡村“老娘舅”文化在过年时是重头戏，更是千千万万文字写不尽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的乡愁记忆。

民国之前，历代帝王为了提高社会治理效率，节约政权成本，实行了皇权不下乡。县以下的大大小小民间事务与民间矛盾，一般都是在过年时间定调子、消化了。

过年时间的各种乡村文艺演出带去了欢乐希望，例如，猜灯谜、闹元宵，更有豫东大鼓、豫东坠子琴书，就是中国戏剧与曲剧的活化石，教育人们“向善、勤劳、仁德”等遵守公序良俗的效果，或是当今的报纸电视也无法能比的社会道德教育与恩孝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

当前，人们会感慨年味儿越来越淡了，那是因为过年的仪式感越来越少了。笔者呼吁，社会的经济发展需要与仁德恩孝文化教育的同步协同，“物极必反”是中国历史留存的最好哲学真理。

没有了乡愁故事，没了人与人之间的拜年互动，没有了尊长敬老的千年传统，年还叫年吗？

生活之所以美好得自我满意，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能记住的日子，包括乡愁，包括家门口的一棵棵东倒西歪的果木树。若是没有了乡愁，若是过度的城镇化，一旦村落消失，到哪里去叶落归根？

中国人闯荡世界，总是骄傲于我们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自豪于传承有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但现在在我们这代人手上，这些宝贵的文化财富却是有可能慢慢消失了。

笔者探索了解到，真正的知识型家庭与“大家户”过年，过的是“知识传承”与“经验传承”体验示范。即使到了当代，一些重视家庭教育的人家过年，不仅仅是吃吃喝喝，更不是烧香拜佛，而是借助于过年的各种礼仪手把手地用乡愁故事解读历史经验教训，激励子孙在新的一年敢闯敢干，努力出人头地。

过年，是懂得感恩的人进行感恩的时间，也是获得过帮助的人去感恩恩人的礼仪时间。“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过年时间也是亲戚间、友人间、商人间、工匠间的知识分享、经济信息交流、经验成败交流。三杯浊酒定友情，过年又是人情世故与感情友谊加深的重要时间。

过年的“过”，才是人生与不同家庭最有意义的乡愁故事。少了仪式感的“过”，怎么到达美好结果的“程”。每家每户的年既有相同也有不同，但是，共同愿景代表了以中原文化为主导的不同地方区域或自然条件区域的差异文化乡愁，同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传统的中国乡村治理对于过年是民俗方面第一重视。无论士大夫还是乡绅、族长们，一生中给家乡贡献了哪些家国责任、家国一体、家国情怀，在过年中完全呈现出来了。笔者或是过于担忧，如果乡愁全部消失了，国家记忆的关键词去哪找？于全球范围都是一样的，没了各自的民俗图腾符号乡愁，“国家”一词的定义又是应该如何？在此，只是学术性提出这样的“忧国”预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伟大的教育家范仲淹在兴办豫东商丘睢阳“应天书院”时说过一句警世醒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希望更多的当代“士大夫”与“乡绅”等爱国爱乡者谨记。

过年，是根在乡村的人们永远不毕业的“探索与掌握真理的社会大学”。回家过年实际上也是回乡接受实践教育，对于有志者，越是没钱的穷人家越是希望借助过年能认识更多的乡村成功人士，进而获得更多的家庭发展知识。民俗古语在拜年时有句安慰家庭命运不周的话：命好的也是年，命孬的也是年。是的，笔者更加认同：无论是穷还是富，努力了，拼搏了，尽量不给国家与家庭添麻烦，就是回乡过年最自信的“光宗耀祖”的礼物。

回乡过年也是实质上在外奋斗者的回乡“光宗耀祖”，从大处理解，是向祖宗交作业。当然，对于心念家国情怀的人士，“光宗”是光荣了中华民族共同的先宗，“耀祖”耀亮的是我们共同的祖国。

过年对于中华民族的最大经济贡献，实际上是解决了社会与不同阶层间的信息不对称的问题。乡愁记忆中的贴春联、请财神、放鞭炮、猜灯谜、逛庙会、拜大年、祭祖宗、舞狮子，不仅解决了乡村社会子女婚姻、农业生产、工匠技艺等关键的生产要素，更是中国人民集体展示“光宗耀祖”文化自信和国家团结的最耀眼图腾符号。我想，把传统的春节过年文化尽大努力完整传承下去，是所有中华民族儿女的愿景——同心同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共同使命。

我最认同的一句话：过年，是中国人，尤其是出生于中国乡村的人们永远不毕业的“探索与掌握真理的社会大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