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高考的第一年，王某考入某大学。首批入学的学生年龄相差十岁的都有，在衣着上也能看出家境的殷实与否，穿皮鞋者更是寥寥。 王某是从乡下来的，年龄偏大。见隔壁寝室的同班同学李某一到节假日便穿起一双铮亮的皮鞋，走路带响，便好奇地问：“兄弟，你脚下蹬的是啥？”

答：“皮鞋。”“皮鞋是啥做的？”

“皮鞋顾名思义就是皮子做的。”

“啥皮子做的？”李某不耐烦地说：“皮子就是皮子，不是猪的就是牛的！”王某羡慕道：“俺说你的鞋咋这么亮，走起来还带响，真好！”

这双皮鞋，是李某当武装部长的父亲送给他的入学礼物，因而格外珍惜，平时擦好了鞋油置于床下。

那一天晚上，王某趁李某上夜自习潜入其寝室，将那双皮鞋套于脚上，喜滋滋地在大操场来回走了几趟。看时间差不多了，遂放回原处。

周末，李某拿出皮鞋，一看，上有泥迹，便知被那同学偷穿了。出门找到王某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后加一句：“这是我老子花了半个月的工资买的，有种你叫你爹给你弄一双！”

王某一赌气，花了几块钱买了一双，是革的。穿在脚上后，故意在同学面前走来晃去。

嫌不过瘾，上课时老师一提问，都是他先举手，然后上讲台答题，将脚抬了又抬，以便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那双新鞋上。

这天夜里，他又来到李的寝室，问：“你的皮鞋走起来怎么带响，我这鞋咋像个哑巴？”李从床下勾出自己的皮鞋，将鞋底朝上，指着鞋掌笑道：“你得有这。”

“这是啥？”

“这叫鞋掌，有这家什才响。”

“这是咋长上去的？”

“钉上去的。”

“在哪儿钉？”

“大门外边！”

毕业后两人天各一方，但一直保持着联系。同学聚会时，一提这事大伙就笑。

几十年后，作为教师的他们都退休了。再次相聚时，一看，彼此穿的都是平底布鞋。王某突然说：“兄弟，我始终没有钉那鞋掌。”

“为啥？”

“我不想再挥霍俺爹娘卖粮的钱……以后也从未钉过……”

李某一愣，仔细地瞧瞧对方，不认识似的。“老哥，你是怕影响孩子们……”

说着，两颗毛发灰白的头颅紧紧地贴在一起。拥抱中，泪花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