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善道之壮举

2月25日，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在北京举行，历史将铭记这一时刻。

央视快评曰：“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

2015年，“七千多万贫困人口要在五年之内脱贫摘帽”——按以往速度是二十年的任务——还是“形势依然严峻”。如今大功告成，举国同庆，能不“漫卷诗书喜欲狂”！家乡作为曾经的连片贫困县，应该对于“脱贫”二字感受尤深。

举国欢庆之际，笔者突然记起了原籍夏邑的孔夫子，记起孔夫子的有关宋国扶贫的掌故——想说一句话，中国震惊世界的扶贫壮举，与“求善道”的传统文化息息相关。

忆往昔，笔者曾经批评过孔夫子。他老人家不止一次倡言，要以“贫而乐”为人生理想：“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弟子子贡说，贫穷而不巴结奉承，有钱了却不骄傲自大，老师你看如何？孔子回答：不错了。但是还不如虽然贫穷却乐于道，纵然有钱却谦逊好礼。“贫而无怨难”，贫穷却无媚态，已经不易，还要“贫穷却乐于道”，谈何容易。

孔夫子是一位伟大的理想主义者，而且是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身处陋巷、心忧天下的理想主义。问题在于，人必须吃喝住穿，才能够明白形而上的“道”为何物。既然你老人家说“足食，足兵，民信之”是治国三要素，就意味着吃饱肚子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扶”肚子之“贫”是要先于扶精神之贫的。

不过，孔夫子对扶贫同样有脚踏实地的“走基层”之举。《论语·雍也》记载：弟子公西华出使齐国，请求孔子给些粮食当“盘缠”，孔子扣扣索索，不愿多给。即便公西华的同学冉有再次求情，老夫子同样追加不多，两次合起来还不到一斛。为什么？因为“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而不济富”。你公西华乘着“宝马”，穿着皮袍，是不缺路费的，干吗要那么多粮食？换言曰，你“富而乐”了，就不要再伸手。

但是，紧接着上一段就有与我商丘有关的记载：“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给公西华不到一斛，但是，给孔家总管原宪俸禄却是九百斛，霄壤之别，吓得子思不敢收——彼时正是孔子做鲁国司寇（相当于“六卿”即今部长级别）之际，有权有财。孔子解释：粮食多一点无妨，可以分发给你邻里乡党中的穷人们。原宪是宋人，宋，当时是贫困出名的地方。《战国策·宋策》有记载，墨子阻止楚国攻宋，走了十天十夜，“裂掌裹足”。用鲁迅先生《非攻》里的话解释就是：“走了三天，看不见一所大屋，看不见一棵大树，看不见一个活泼的人，看不见一片肥沃的天地。”孔夫子是知道原宪的左邻右舍多半是饥寒交迫的穷人，也知道弟子乐善好施——这实在是不折不扣的“精准扶贫”。

当然，孔夫子同样有“政策扶贫”的高度。《论语·尧曰》里，孔子提出“尊五美”，第一条就是“惠而不费”。弟子子张问：“给人民好处，自己却无所耗费，这应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只在嘴上承诺吧？孔子回答：“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人民在哪方面可以得利，便去积极诱导，就是施了恩惠而不破费，选择可以使人民服劳的事来做，又有谁会怨你呢？这不正是今天普遍运用的“授人以渔”的扶贫方法吗？

所以，在孔夫子那里，扶贫的“惠”与“爱人”的“仁”，与“见得思义”的“义”，与“敬事而信”的“信”，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在举国脱贫的今天，商丘人实在有必要谢谢孔夫子。

黄宗羲曰“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诚哉斯言，善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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