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危险即危险

“朝登箕子之峰，危如累卵；夜宿丈人之馆，安若泰山。”这是南宋周密笔记体史学著作《齐东野语·卷一七·奇对》里记载的联语。

之所以被收入“奇对”名下，因为“箕子”乃“鸡子”的谐音，与“危若累卵”的“卵”即蛋挂上了钩。而“泰山”就是“丈人”的别称，世人皆知。在“泰山”的檐下歇息，自然心安理得。

其实，“盛世多危言”，警醒永远是必要的。换言曰，“危险”还不是最可怕的，“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们迎难而上地已经唱了80多年，还将继续唱下去。怕的是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而不自知。更可怕的是，已经“自知”危险了，有了排除危险、积极发展对策，却被执行对策的“自己人”“安若泰山”地设卡阻拦，让你寸步难行、实施不了。

2019年11月13日，甘肃省委、省政府发布了《关于对省人社厅任性用权制约高层次人才引进工作问责处理情况的通报》，对省人社厅党组、厅长、副厅长、事业处处长等进行了从诫勉到撤职的处理。

事情的原委是：2019年年初，甘肃省出台新政，引进高层次人才可以先斩后奏、事后备案。但是，3月份——即省里的新政刚刚出台，甘肃省人社厅未经审议就出台文件，私设引进人才之际的招聘计划备案、考试体检备案、审批结果备案等事前备案环节，意思是不仅要“先奏”，而且要反复“奏”、重复“奏”，导致今年7月底之前一名高层次人才也没有落地。而今年第一个引入的博士，为了层层“备案”，至少去省委编办盖章2次，省教育厅盖章7次。“再而衰，三而竭”，“事后备案”成为一纸空文。

这种“变现设卡”被新华社评论员形象地描述为“挂着油门踩空挡”。

在发达地区，老百姓办事早已“最多跑一次”，各个单位连署办公，媒体一片叫好。而甘肃人社厅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危若累卵”——有违“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不无设卡刁难之嫌——都说“有些官员只唯上”，看来也是不准确的，上级的指示也有落空的时候。

所以，到了全国舆情汹涌、议论纷纷，需要“坚决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任性用权等突出问题，切实改进工作作风”即“提高政治站位、强化政治意识”的时候，甘肃省人社厅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作为新闻人，笔者见到“通报”新闻的第一反应，是上甘肃省人社厅网站，看看涉事官员的反应，看看涉事官员的基本情况，比如履历、分管工作等。打开其官网，然而没有，有的栏目的新闻是2013年、2014年的，旧闻也。再看厅长、副厅长的“信息公开”，除了姓名、年龄、籍贯、职务之外一无所有——是不是全国各个人社厅皆如此呢？作为纪委“效能监督员”的笔者陆陆续续点击了全国大部分省市的官网，发现领导们照片、履历、分管部门井然有序。为什么甘肃与全国其他省迥异？好事的笔者11月28日拨通了甘肃省人社厅21日才公布的监督电话。一位小女生解释曰：是领导的分工在不断地变化，所以没有公布。笔者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信息公开条例”是怎样的，不要继续封闭。次日，就在网页上看到了诸位分工范围，然而原有的年龄、籍贯却不见了，真是安如泰山、惜墨如金。

在广东，笔者身边有好几位甘肃来的教授、博士，水平都不错，但没有谁愿意回去。查相关资料，早在2005年，西北师大校长在人大会议上就向当时主管教育的国务委员表示：“过去10年，兰州大学流失的高水平人才，完全可以再办一所同样水平的大学！”进入21世纪，兰大人才流失曲线开始趋缓，原因是“优秀人才不愿意来，而原有的人才已经挖走了大半”。

不知危险即大危险。如今，省委、省政府击一猛掌，“安如泰山”者估计要“动起来”了，因为再挂“空挡”，后果一目了然也。

编辑： 张晨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