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美人与柘城的邂逅（三）

夏姬

“春秋四大美女”中，息妫排名第二，夏姬排名第三，两人的位置均在西施之前。但在历史认同度上，夏姬却不可与息妫、西施相提并论，甚至成了反面典型。这样一位有着“一代妖姬”称号的大美人，曾在柘城长期生活，留下了很多被后世谈论的故事。而柘城容湖白瓷塔下的瓷神台，也因夏姬出现了历史与传说的交织。

●主讲人

李树峰，柘城县岗王镇李中口村人，现为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炎黄文化研究会会员、河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商丘市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商丘市戏剧家协会和炎黄文化研究会理事，历任柘城县文化局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兼剧目创作组组长等职务，现为柘城县艺术创作研究中心主任，曾创作出版电视连戏剧剧本《文天祥》《历史的回声》，历史文献《柘城文史博览》，历史著作《柘城通史》等书籍，曲艺作品曾荣获全国群星创作奖、全省群星奖，第二、三、四、五届河南曲艺牡丹奖等。

白瓷塔下的“白瓷”传说

在柘城，民间一直流传着白瓷姑娘的传说。这个传说的发生地就在容湖白瓷塔下那片高出水面的高岗——瓷神台。

相传，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商丘一带暴雨连天，黄河在民权野鸡岗决口。滔滔洪水一泻数百里，沿途村庄城池被冲淹无数。洪水在柘城旧城形成围城之势。城内达官贵人见县城难保，乘船南逃。而百姓不弃家园，在美丽英武的白瓷姑娘带领下，奋力筑高城墙，但终因水势凶猛，城墙出现多处坍塌。眼看一城百姓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危难之时，突然平空一声霹雳，白瓷姑娘化为一处高大宽阔的平台拔地而起。人们扶老携幼爬上高台，躲避洪水。城内房屋则荡然无存，一城锦绣化为泽国。

后来旧城南迁，这里成了一片湖泊。白瓷姑娘所化土台历经风雨沧桑，依然如故。旧城居民为了纪念白瓷姑娘，常到高台烧香叩拜。而白瓷姑娘为一方神灵，常常护佑百姓，在高台之上变出许多白色带金边的陶瓷碗、陶瓷盘，供善良而虔诚的穷苦人使用。于是，人们便把此台称为瓷神台。后来，瓷神台被强者霸占，贪婪地攫取瓷器，白瓷姑娘十分生气，从此就再也没有瓷器出现。

这则传说很生动，也很感人，但其真实性值得怀疑，在历代《柘城县志》上根本查不出白瓷的名字。2008年，我出版了一本《柘城文史博览》，在民间传说一章里收录了这则故事。恰好我县一位领导读到故事，认为内容优美动人，反映了社会正能量，应该大力弘扬，于是在瓷神台上修建了这座白瓷塔。白瓷塔于2010年夏季动工兴建，经过近两年的建设与布展设计，已成为县城一道靓丽的风景。

瓷神台的另一身份

能出白瓷的这座瓷神台，又被很多人认作是“夏姬墓”。夏姬是“春秋四大美女”之一，其容貌完全可以用《李延年歌》中的诗句来形容——“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夏姬不但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还是位引起历史动荡的“一代妖姬”。柏杨在《中国人史纲》里说起过因夏姬而引起的国际战争：春秋时期陈国之亡由她而起；晋国为抑制楚国而策划的吴楚之争更是与她有关。用熊飞骏《历史在这里哭泣》里的话说，夏姬是与西方海伦齐名，能使智力正常的男人陷入群体疯狂的美女。

夏姬兼具骊姬、西施的美貌和妲己、褒姒的狐媚。直到40多岁，她仍保持着青春少女的模样。她先后嫁于陈国大夫夏御叔，楚国大将军连尹襄老、大夫申公巫，而且在一些时段分别与陈国大夫孔宁、义行父，陈国国君陈灵公，连尹襄老的儿子黑要等人保持着不正当关系。历史上，先后有9个男人因她而死，故她又被称为“九为寡妇”。尽管如此，追求她的男人还是前仆后继、无怨无悔……

中国历史上还没有哪个女人像夏姬那样把“性魅力”发挥到极致，也没有哪个女人如此吸引男人们的历史眼光：她的事迹在《左传》《列女传》《谷梁传》等古籍中皆有记载；她的名字7次出现于《左传》之中，5次出现于《史记》之中；《诗经》中涉及到她，《国语》中也提到过她。日本宫城谷昌光著有小说《夏姬春秋》，铺写夏姬的一生。

这样一位倾倒众生的千古绝艳，她的墓地怎么会在柘城呢？这还得从春秋末期说起。也许大家都读过《诗经·陈风·株林》：“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驾我乘马，说于株野。乘我乘驹，朝食于株！”这是一首纪实诗，是嘲讽春秋时陈国的国君陈灵公君臣三人与当时夏姬私通的事。翻译成现代文，这段话是这个意思：他们为啥总是去株邑之郊？是去找夏征舒游玩吗？其实不是去找夏征舒，是去幽会其母夏姬！驾起大车赶起四马，停车在株野（柘城故称）与夏姬相悦。换乘轻车赶起四驹，在株邑之郊（与夏姬）行鱼水之欢！

诗中的“株林”是古地名。清代马瑞辰这样解释“株林”一词：“株为邑名，林则野之别称。班昭《续郡国志》曰：‘陈有株邑，盖朱襄之地。’”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柘城县志》记载：“上古，朱襄氏之都。”1991年《柘城县志》：“周称‘株野’。”可见，夏姬与陈灵公幽会是在今柘城一带。

红颜夏姬带来的祸水

这样一看，又有了一个新问题：夏姬是郑穆公的女儿，为什么会居住在陈国的株邑呢？这还要从她的丈夫夏御叔说起。自陈国开国，陈国国君陈胡公曾封地胡襄城开始，现在的柘城一带即是陈国重要属地。至第16代陈国国君陈宣公生公子少西（字子夏），少西生子夏御叔（以父亲字为姓）。夏御叔为陈国大夫，封地株邑（今柘城）。

夏姬作为郑国公主，自幼丽质妖娆，性格开放早熟，未出嫁时便与族兄子蛮私通。在这期间有史记载她得异人传授房中之术“素女采战术”，能采阳补阴，使容颜永驻。不到三年，公子蛮死去。为了让女儿安分一点，郑穆公把她远嫁到陈国株邑，做了夏御叔的妻子。她自此从夫姓为夏姬，生有一子名夏征舒（又称夏南）。

夏姬嫁给夏御叔不几年，丈夫病死。夏姬此时虽年近40岁，但容颜依旧如少女，后与陈灵公及其两位臣子——孔宁、仪行父在株野私通。按夏御叔辈分，陈灵公是夏姬的堂侄。君臣三人甚至都持有夏姬的内衣，在上朝时拿出来相互嬉戏。他们的丑行闹得陈国上下皆知，百姓们于是作《株林》一诗讽刺此事，后被《诗经》收录。陈国大夫泄治劝谏陈灵公，而陈灵公不思悔改，反而恼羞成怒，让孔宁、仪行父暗杀泄治。一日，君臣三人在夏姬家中饮酒作乐，竟拿夏征舒的身世作为玩笑的题材。夏征舒忍无可忍，趁陈灵公要离开时将他射杀，并自立为陈国第20代国君。孔宁和仪行父趁机逃到了楚国。隔年，夏征舒便被楚庄王讨伐，兵败后被处以车裂极刑。楚庄王将夏姬俘虏至楚国。

楚庄王倾倒于夏姬的美貌，有意纳她入后宫。此时，大夫申公巫臣劝谏他不要因此留下淫荡的罪名。后来楚令尹子反欲得夏姬，亦为巫臣所劝阻，理由无非是“红颜祸水”之说。最后，楚庄王把夏姬赐给楚国大将连尹襄老作续弦妻子。连尹襄老娶夏姬不久在邲之战中战死。襄老的儿子黑要不但没有急于寻回父亲尸首，反而跟继母夏姬私通起来。申公巫臣见此情况，命夏姬先回娘家郑国，并承诺会下聘娶她。之后，巫臣设计夺得夏姬叛逃晋国，其家人则为当年想娶夏姬后被巫臣劝退的子反等所灭。巫臣怀恨在心，出主意让晋国“扶吴扰楚”，从而拉开春秋晚期“吴越争霸”的序幕。

刘向的《列女传》中提及夏姬时写道，“公侯争之，莫不迷惑失意”。夏姬是一个兼具美丽和风骚的女人，身处于春秋列强夹缝中，注定饱经沧桑。也许正是她颠沛流离的传奇，才被人们念叨了数千年；也许她并不会什么采补之术，只不过恰好与几位“名人”产生了暧昧关系罢了。从现在理念来看，夏姬是一个行为放荡的女人。其实，春秋时期对女性行为操守的道德束缚尚未形成，所以导致春秋男女之事的混乱和开放。每年春天高禖庙前祭祀时，青年男女是可以公开交欢的。据《周礼·媒官》记载：“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不时也，奔者不禁。”所以，我们并不能用现在的眼光去审视当时，夏姬敢于如此开放，是当时的大环境所致。再说，爱河中的男女容易失去理智，加之陈灵公荒淫无道，幽会情人夏姬，自陈地至柘城“朝夕而往”亦可理解。

但史料记载，围绕着夏姬石榴裙转的男人多数不得善果。不过，夏姬最后的归宿还好，总算找到了一个痴情且可以相伴的丈夫申公巫臣。夏姬与申公巫臣婚后迁居晋国，生下一个女儿。此女后来嫁给晋国大夫叔向，生下一子名叫“羊舌食我”。此后，史书再无关于二人绯闻的历史记录。由此看来，申公巫臣和夏姬的爱情生活应该是美满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