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的担心

近日，苹果公司CEO库克发表一通振聋发聩的谈话，他说：虽然人工智能的发展日新月异，但“我并不担心人工智能赋予计算机像人类一样思考问题的能力，我更担心人类像计算机那样思考问题——摒弃同情心和价值观并且不计后果。”

库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现代教育确有一种令人忧虑的趋势，即有意无意地把人变成工具和机器，只注重灌输知识和教授技术，只关心学生的就业与挣钱，而忽略了人文德行教育，淡化了同情心和价值观的培养。这样的教育模式培养出来的学生，往往智商很高，情商很低；功利心极强，同情心鲜有；重视个人得失，轻视社会奉献；理想信念缺失，价值观扭曲。用北大退休教授钱理群的话来说，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

正因为如此，北大校长林建华在2017年新生开学典礼大会上呼吁，我们的教育不是要把人变成工具和机器，而是要“学以成人”——成为光明磊落的人，堂堂正正的人，品学兼优的人，富有同情心的人，敢于担当的人，有所作为的人。林校长这句话，似比库克更深刻、更具体，也可以和库克的担心相互印证。

当今世界，以机器人为代表的“工具和机器”的来势汹汹，早已成为不争事实，如果再把人培养成“工具和机器”，那就成了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世界了。最典型的例证，就是机器人已取代了许多工厂的人工岗位，而且会越来越普遍。即便是在其他领域，机器人也风头出尽。在韩国，“阿尔法狗”多次击败人类最顶尖的围棋手，媒体哀叹，围棋这个“人类智慧的最后堡垒”被攻克了。在日本，一个著名文学奖评比中，由人工智能（AI）创作的小说击败了很多知名作家，评委们认为情节无破绽，语言无错误，逻辑无矛盾，计算机这一发明可能会让作家失业。在国内，各种诗歌写作软件风靡网上，只要把题目输入软件，不到一分钟，就会有一篇新诗问世，不论是意境、押韵、用典，都运用正确，可以乱真。有人以此投稿，见报率甚至比一般诗人还高。这让很多牛皮哄哄的诗人都没了脾气，几乎失去继续写下去的兴趣，你和机器较什么劲？

不过，聊以自慰的是，人的“同情心和价值观”，是计算机学不来的，这是人的最大优势。人看了弱势群体会生出恻隐之心，慷慨解囊，计算机不会；人见了不平之事会义愤填膺，拔刀相助，计算机不能。以写作为例，计算机的特点是规范，准确，规律性强，不会出错，整出来的东西可以滴水不漏，逻辑严密，层次清楚，语言流畅，四平八稳。但因为缺乏“同情心和价值观”，它固然可以写出严谨规范的工作总结，却写不出《讨武曌檄》那样怒发冲冠的精彩檄文；它固可以写出美轮美奂的踏春游记，却写不出《报任安书》那样的泣血之声。

因而，如果人放弃自己的最大优势，视“同情心和价值观”如敝屣，把人往工具和机器方面去培养，像计算机那样思考问题，盲目地去和计算机比速度、比效率、比花样，那就是本末倒置，自取其辱，不仅会败得一塌糊涂，而且，还会成为荒唐可笑的邯郸学步。

是故，“学以成人”，培养有“同情心和价值观”的合格劳动者，而不是“学以成机”，培养计算机的奴隶，人工智能的俘虏，是个很重要的原则问题，不论是教育部门还是全社会，都要高度重视，千万不能等闲视之。只要我们始终保持睿智与清醒，警觉与节制，科学技术就不会动摇人类社会和人类文明的基石。

编辑： 田戈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