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方正鲁迅体”何在
宋立民 商丘网—京九晚报 2016-09-28 09:19
不知不觉中,过到了9月25日。
3天前,2016年9月23日,凤凰网报道:在鲁迅先生诞辰135周年、逝世80周年之际,北大方正与鲁迅文化基金会共同发布了“方正鲁迅体”。今后,所有公益组织,包括企业的公益活动将可得到该款字体的授权免费使用。
这当然是大好事,“无心做书家”的鲁迅先生的字,“远逾宋唐直攀魏晋”,自成一体而韵味十足。其流布,于鲁迅爱好者与书法爱好者自是福音,对陆离光怪的“世界级泰斗”们是迎头一闷棍,对王立军、胡长清之流的“官员书法掮客”更是无声的嘲弄。
然而,时下的青年人,多少人能够像吾侪一样搭眼一看就知道是“鲁迅体”呢?而且,看看先生手书,《赠邬其山》、《赠日本歌人》、《偶成》、《无题(烟水寻常事)》、1934年5月10日赠高畠眉山的“如露复如电”、1936年3月22日赠徐訏的“金家香弄千轮鸣,扬雄秋室无俗声”(李贺诗)等字形,亦可知不“方正”的鲁迅同样是常态,其“横斜逸出”自有书家之风范,正所谓字如其人。
进入新学期,笔者的《鲁迅研究》课再度开讲。从故乡到岭南,开课30年,弟子们的趋之若鹜没有改变。讲义印成了书,校公选课回回“秒杀”,常常有校外的青年朋友来“蹭课”,甚至几次换了大教室,稍稍令人欣慰。
然而,从提问与考卷考察,弟子们对鲁迅的“陌生”由来已久。
鲁迅自己回忆:在上海时,他随便着装,到大饭店访外国朋友,饭店的门丁上下一打量,直截了当:“走后门去!”从后门进去,到了电梯跟前,开电梯的再看看他,手都懒得抬,用脑袋向楼梯摆了一下说:“走楼梯上去!”可见“陌生”历史悠久。
日前翻看《读者》杂志近年来的“言论”栏目——这是我最为留心的文字,里面有时代的眉目,且评点时有高见。发现从2013年年底到现在,该栏目3次引用鲁迅名言,皆有错误:2013年23期引用鲁迅遗嘱“忘记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生活”后面的句号没有了,“那就”的“就”字没有了。其点评曰“鲁迅当年曾给人留下这句话”。稍有鲁迅生平常识,都知道这是给许广平的话,“给人”未免过于博大。2016年11期在“鲁迅”名下是“三种人对待钱的态度:曾经有钱的人想复古,现在有钱的人想维持现状,现在没钱的人想改变”。而鲁迅《小杂感》里的原话是“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用9月1日开始实施的教育部“预防学术不端行为办法”衡量,几乎可以列入“篡改成果”一类。不知道“有钱”云云从何而来。今年18期,引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语录:“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二句里的“的”字全部换成了“地”,因为按照现在的语法,动词前面是要用“地”的,所以就主动帮助鲁迅改过来了。殊不知五四时期,白话文初创,“的地得”混用属于常态,而引用必须符合原文,更何况“度日”与“做人”可以视为名词性词组,用“的”也说得过去。
这就是替鲁迅先生“欠方正”了。同时,也更加说明,“民族魂”的回归,对于弘扬民族文化大背景之下的我们是何等的重要。
郁达夫有名句:“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我想,“陌生”背后的“珍贵”绝不可忽略。笔者的任务,就是让左左右右“陌生”的鲁迅逐渐回到民间。